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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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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一章

奶娘握著她的手,只覺冰涼冰涼的,便囑咐著:“去火房端碗熱粥來。”

“哦哦。”沐筱瓜聽了,趕緊跑出門去。

一雙帶著穗子的綢緞粉鞋跨過門檻,默不作聲的進了屋,走了兩步,又停住。緊接著便是一雙綠色繡花鞋,進屋後卻直奔裏頭來了。

奶娘正伺候著梅凝雪躺下,聽到腳步聲,還以為是沐筱瓜,便說:“把粥端過來,餵給小姐喝下。”

等了等,並沒有人過去。奶娘以為我在故意磨蹭,生氣的轉過身來,正準備責罵。卻見一個穿著紅衣綠褲的婢女,站在彩繪屏風處,好奇的打量著床上的梅凝雪。

奶娘怔了怔,和氣的問道:“你是哪個屋裏頭的姑娘?”

那婢女輕蔑的撇嘴一笑,頗為神氣的回了一句:“大少奶奶屋裏頭。”

這回,不僅奶娘楞住,連梅凝雪也是一怔,虛弱的擡起眼皮,瞧了婢女一眼。

“姑娘有何事嗎?”奶娘見她直勾勾的盯著梅凝雪,挪過身子,有意擋住了她的視線。

“也沒什麽事,就是過來瞧瞧。”婢女又是輕蔑一笑,說完,依然站著不肯走。

這時,只聽門旁傳來一句慢悠悠的女聲:“滿堂,不得沒規矩。見著二奶奶,還不快行禮。”

雖然說出的話是通情達理的,聲音卻尤為冷嘲熱諷。

婢女聞言,這才假惺惺的俯了俯身:“奴婢給二奶奶請安。”

梅凝雪轉過頭去,沒有理她。

婢女沒能得到回應,心裏很是不快。因此,又故意擡高了聲音:“奴婢來給二奶奶請安了!”

然而,梅凝雪根本就不願意理會。不過一個丫鬟,竟敢用這種猖狂的語氣說話。如此以下犯上的,自然是不能給她好臉色。

婢女急了,扭頭看向自家主子。

那春玉綴緩緩走過來,不緊不慢的佯裝訓斥:“姐姐只是體弱,耳朵又沒聾。你這麽大聲的,也不怕驚著二奶奶。”

奶娘這才看清來人,只見其遍身妝花緞裙褂,梳著元寶髻。一旁別著點翠發簪,又飾以兩朵紫色絨花。眼梢細長,配著一雙眼珠烏黑有神。目光所至,只覺犀利,有種莫名的壓迫感,讓人不敢直視。再瞧這一身行頭,雖顯得花裏胡哨,卻又不失洋氣。

春玉綴踱步至梅凝雪床前,望著床上背過身子的人,皮笑肉不笑的主動搭話道:“妹妹見過姐姐。”

梅凝雪聞聲,眉頭不由皺了皺。這主仆倆串通一氣,說話陰陽怪氣的,橫豎不是什麽善類。不過對方既然主動搭訕了,若再不理,恐會落人話柄。

於是,便回過頭來,兩人的視線由此相撞。這共侍一夫,兩人都曾互相猜測過,對方相貌如何,品行又如何。這會子見到本尊,故而都是一楞。春玉綴仔細看了看她,嘴角迅速閃過一抹捉摸不透的笑。似得意,又似鄙夷。瞬間,便又露出一副和氣的笑臉來。只怕這笑裏藏著刀,稍不留神,就是暗箭難防了。

梅凝雪則絲毫沒有反應,她壓根就沒想過爭寵鬥艷的。因此,也就甭管面前站著的人,是美的賽西施,還是勝貂蟬的,她都絲毫沒有危機之感。

反而笑意盈盈,心平氣和的與其說起了話:“你是大奶奶,怎好喊我姐姐。”

春玉綴有意無意的摸了摸頭上的絨花,眉毛微微一挑,只反問:“聽聞姐姐比我年長一歲,按情理,這該叫的還得叫。總不能因為我是正房,就喊你妹妹吧?”

奶娘知道這春玉綴不懷好意,橫豎是來看笑話的。可還是不失規矩的從旁邊搬了把椅子過來,勉強裝出客氣的樣子:“大奶奶請坐。”

梅凝雪聽她這麽問,一時之間,也不知怎麽接話。臉上的笑意尷尬收起,只得默不作聲了。

春玉綴攏了攏衣裙,不動聲色的坐下。

見梅凝雪不吱聲,只繼續沒完沒了的找著話頭:“我方才去給老爺夫人敬茶,聽府裏的丫鬟說,姐姐蒙著蓋頭,坐等了一夜。這心裏挺過意不去的,就來看看。全怪昨兒個夜裏,咱們公子喝得伶仃大醉,只好到我屋裏頭歇下。加之,外頭大雨瓢潑的,姐姐身體又弱,我們還以為你已經歇下了呢。這樣一來,自然就將姐姐晾在一邊了。一大早的吧,又急忙趕去宮裏侍讀,也沒個時間來陪陪你。所以,妹妹希望姐姐,不要因此生氣才是。”

梅凝雪望著她烏黑的發髻間,點綴的那一抹明晃晃的翠色,淡然一笑:“君子量不極,胸吞百川流。何況,都是各自有緣罷了,無需介懷。我之所以會等到天亮,是因為新郎沒來掀蓋頭,就妄自歇下,實在不合規矩。正所謂,沒有規矩不成方圓。不管身在何處,都是要講究的。”

春玉綴沒料到,一個唯利是圖的商賈之女,竟會如此胸懷大度。本打算火上燒油,讓她自個鬧心去,反倒被人家不鹹不淡的給嗆了回來。

這心裏登時就不爽快了,便又開始拿家世相比:“那姐姐可真是大度,不過也難怪,你家祖上也沒一個在朝廷做官的。這離了家,自然得處處守著規矩,不然誰給你擔待著。不像我,祖輩父輩全是官員,在朝中的地位,不容小覷。我呢,反正自小起,就不知何為禮讓。臨行前,家父也說了,不管我走到哪裏,都沒人敢讓我受半點委屈。”

說完,心裏登時得意起來,就等著看對方如何回應了。

“此言差矣,人分三六九等,但規矩可不分。殊不知,越是位高權重的人,就越得守著規矩。不然哪天壞了規矩,是要付出代價的。我身體有些不適,需要休息了,妹妹請回吧。”梅凝雪臉上帶笑的聽她說完,從容不迫的接了話。

這番話無疑是最好的反擊,也成功激怒了對方。

只見春玉綴氣得咬牙切齒,登時從椅子上站起,恨恨的丟下一句:“那姐姐就好生休息!”

奶娘眼見主仆二人一前一後出了院子,便站在院裏,沒好氣的小聲罵道:“黃鼠狼給雞拜年,沒安個好心!”

春玉綴出了門只快步走著,想起方才被人壓在話上,心裏那是極其不爽快。

滿堂跟在後頭,察覺出來主子情緒不好,倒是很有眼力見的,隨即說起了好話:“奴婢覺得,這二奶奶就是嘴上逞強,心裏邊還不知怎麽羨慕小姐呢。”

“你倒是說說,就她那一副要活不活,要死不死的樣子,還能羨慕我什麽?就算是宮裏頭娘娘站在她面前,她也還是那個樣。”春玉綴沒趣的嘆了口氣,放慢腳步與滿堂並肩走著。

她倒是希望這個病秧子能對自己羨慕嫉妒恨的,最好是上趕著討好自己。可不管怎麽炫耀,人家卻根本不為所動。

滿堂繼續奉承:“小姐長得好,家世也好,論哪點都比她好。您今兒個也瞧見了,這人長得也就那麽一回事。反正她再怎麽死鴨子嘴硬,也是鬥不過您的。所以,犯不著跟一個活死人置氣。”

春玉綴自小嬌縱慣了,自然喜歡聽奉承話。何況滿堂這張能說會道的嘴,是一眾丫鬟裏頭最拔尖的。聽她這麽一說,胸口悶著的一口氣,頓時就暢快了。

得意的摸了摸耳垂上的翡翠耳墜,便開始有說有笑起來:“虧我在府中時,還擔憂不已呢。今日一瞧,就這等貨色,也不過爾爾。依我看,還沒你長得俊呢。”

說到此處,春玉綴突然停下腳步,挑起滿堂的下巴仔細看了看,邊看邊說:“瓜子臉,柳葉眉,月牙眼。最主要的,還有一張巧嘴。你這模樣比她出挑多了,怕是不知道的,還以為你是殷府的二奶奶呢。”

滿堂的模樣生得確實標致,加之大門大戶裏的丫鬟,穿衣打扮起來,都是花枝招展的。乍一看,好似閨房小姐一般。

滿堂摸了摸臉,害羞的問:“主子,真的嗎?”

春玉綴轉過身徑自往前走,對於滿堂的追問,則神態輕蔑的回了一句大有深意的話:“真的假不了,假的真不了。”

這句話,滿堂並沒有心思去揣度。只不遠不近的跟著,沈浸在春玉綴誇她的那番話中,不時低頭竊喜,怕是那心裏樂的已經摸不著東南西北了。

沐筱瓜端著一碗熱粥,因趕著送去,又怕路上被風吹涼了,便用手擋住碗邊,快步走著。

回廊中,春玉綴遠遠的瞧見她,不由問滿堂:“前面那個婢女是誰呀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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